【景元乙女】岁月有光（七）-木逸空

正剧向，七百年前时间线开始，两位智者相互扶持（收拾烂摊子）的岁月。

景元x你≠开拓者。你是一颗死寂星球的唯一“幸存者”。

七

从长乐天去往星槎海中枢的路不算太远，她今天起得格外早，怕是到了以后大门还没开，索性直接转道去坊主在丹鼎司附近的家了。然而，她没想到敲开门时，这位向来注意形象的持明美人却憔悴到像变了一个人，她更不知道这段日子里，能敲开这扇门的只有她一个人。

“龙尊大人真的做了那些事吗？”

岁光答不出。景元都不一定知晓事件的全貌，而知道的两人，一个沉默不语，一个身陷魔阴。真相就要这样被永远埋没了吗？

这阵沉默到了坊主眼中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她骤然起身，将宝贝多年的琴摔在地上，把岁光吓了一跳。那琴的材料是一种特殊玉石，经不得磕碰，遭这般对待顿时碎成了几段，再无修复可能了。坊主批了辞呈，并送了岁光一份还差个收尾的曲谱，拿到谱时岁光也是一样的沉默，深深看了坊主好一会儿便告辞了。她知道，再见之时，定是坊主的下一世了。

神策府是历代将军的办公地和居所。腾骁将军仓促离世，景元将军临危受命，光是处理五骁留下的烂摊子就已经焦头烂额了，再加上六御的交接、灾后重建等等一系列必须处理的事，分身乏术的新任将军除却必要的休息，根本无暇回府，更不提整理府内的事务了。所以，当岁光进门的那一刻，她就被青钰拉到满满当当的案前，道：“夫人，这些是府内事务的交接文书，需要将军亲自审阅的那一部分。将军说他的身家交由您决断就好。”

岁光看了看文书，又看了看青钰。这也是位持明族的小姑娘，看上去眼下微青，面容略显苍白，这种状态在身体素质极强的长生种身上是很难看到的。岁光听说过这个姑娘的名字，但没有见过，景元总是格外小心地将生活和工作分开，来见她时，绝不提起军中琐事，只是偶尔谈几位他很看好的下属。青钰是那几位之一。这姑娘肯定是熬了许久没有休息了，可景元抽不开身，她就完不成工作，正好岁光来了，能分担些许。

“辛苦你了，我会好好看的。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？”岁光毫无怨言，淡然落座，她早就想到会面对的麻烦了。将军夫人的名号听来光鲜无比，却也必要承担这份“光鲜”的代价。

青钰其实也熟知岁光的名号，知道她在将军心中的分量。将军的原话里还有若岁光不愿看的选项，她没有说，那是她自己的小心思，不想将军太过操劳。岁光这么配合的态度让她对夫人的印象更好了些，也教得更仔细，然后她惊奇的发现只是稍加点拨，夫人便熟练地处理起了那叠如山一般的文牍，甚至处理的分外有弹性，该松的地方只稍微提点，该紧的地方却要招来负责人再三询问，根本用不上她。等到青钰整理好岁光的行李，忽然惊觉自己忙得昏了头，竟然连晚膳都没准备，而岁光过来时也没问过她有没有用过午膳，若第一天见面就把夫人饿着了，她这助理做得可太失败了。于是，她马不停蹄地奔向厨房，点了几个好做又好吃的菜式亲自送去书房，可这会儿书房跟开大会一样热闹，原来是财部的正副手都被一起招来了，正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。青钰差点就要打将军的玉兆了，生怕夫人吃了亏，将饭食搁在外面冲了进去，然而她发现架是在吵，却不是在和夫人吵。几个财部的人在底下唇枪舌战，互相推诿，夫人却在上面翻着文牍，神色平淡，听到她进来了，才抬头一笑。

“青钰，是有什么事吗？若不是急事，那稍等片刻，待他们吵完。”

岁光是乐师，她的声音无论怎么听都有如沐春风的温柔，但这番话却说得几个几百岁的长生种面红耳赤，停下了争执。

财部的领头人向坐上行了一礼，道：“夫人，这笔公款的去向确实有漏洞，是在下失职，请给我们些时间查明原委，我定会送上让您满意的结果。”

“嗯，我相信你，毕竟账做到很漂亮。”岁光微笑着点了点头，可坐下却有两人面色一白，其中就有那个领头人。“我知晓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容易，偶尔有些小疏漏也不是不能理解，此次叫你们来只是想提醒几句而已，别太紧张。疏漏是可以补上的，为这点小事劳烦将军也不好，把账本重新理一遍吧。”

轻飘飘的几句话明明没什么波澜，可话音落下之后，青钰明显感觉书房里的气氛都放松了些，那几个她一直搞不定的财部毒瘤忙不迭地领命撤退，一秒都不敢多待。再次对上岁光浅淡的笑容，青钰忽然就明白将军为什么死心塌地追求了整整十年，连她都觉得那笑容真是光芒万丈，救她于水火之中。

“岁光大人，那几个人可不是好说话的，尽干些拿辈分欺压人的事。您就这么放过他们吗？”

青钰发自内心地担心岁光吃亏，可夫人却轻轻摇头，笑得愈发耐人寻味，“不着急，现在还不是时候。哦，对了，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？”

被问到的持明少女面色一僵，在脑中发出尖锐的爆鸣，这都是将军快回来的时候了，她的饭还没送到！

总之，岁光大人在饭凉之前用上了晚膳，然而简单的梳洗之后，她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地出门再次拐进书房，埋入了那片文牍海洋。所以，景元回来的时候没能在房间里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夫人，却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，有一人的身影映在窗上，分外眼熟。他看了看玉兆，确认了现在已至亥时，早该是歇息时间了，遂立刻冲进书房，果然看到了挑灯夜读的岁光和昏昏欲睡的青钰。少女那看到救星的眼神，略显辛酸。

“夫人。”景元一个眼神挥退青钰，几步绕到岁光身后，捉住那人的双手，将人整个圈在怀中，“我只是想让你随便管管，一切有我，可你倒好，这么晚还不歇息。”

“再随便管管，家里就只剩乌烟瘴气了，整顿起来更废功夫。”岁光被拿住双手，竟还没松手落下正看着的那一卷，对景元的亲近不为所动。

“家”这个字眼听得景元浑身舒畅，但也不妨碍他可怜兮兮地求岁光的关注，手也不慎老实的四处游走，“事是做不完的，夫人不必如此辛苦，明日再继续也行。我今日跑遍了大半个罗浮巡查，还和龙师逛了逛鳞渊境，累得倒头就能睡下了。夫人不赔我一起休息吗？”

岁光总算被闹得有了些反应，但她回身亲吻景元的同时，也迅速挣出一只手的空闲，固执地将最后的批文写完了。

做完这些，岁光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，道：“好了，回房吧。”

“……”景元突然有点后悔让岁光摸到文牍了，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，岁光其实是个工作狂人，因为她以前是真的摆啊！但，人娶都娶回来了，身为将军夫人，不可能永远当一座漂亮的摆件，倒不如让她尽快走进他的一切。他相信直觉，岁光一定能做得很好。

第二天，全府上下都得知将军得偿所愿，第一晚便大摇大摆地抱着美人回房了，这件事完全压过了夫人约谈财部的重磅消息，让许多人以为岁光只是深得景元溺爱的花瓶美人，放松了对她的警惕，也因此输得一败涂地。当然，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
景元的能力毋庸置疑，他本就是腾骁最看好的候选人，六御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认可他的，坐稳将军的位子只是时间问题。罗浮内忧外患的日子里，幸好有岁光替他分忧。除却日夜陪伴，岁光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锋芒，很快把府内上下治的服服帖帖，甚至偶尔还会给他的政务提点意见，俨然是个在政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老人。他曾在谈笑间试探过岁光的过去，但所得的结果多半是“人活得久了，什么都会一点”这样类似的回答。

她到底活了多久呢？完全猜不出来。岁光的状态很像一位步入千年大关却仍然稳定乐观，没有任何魔阴身迹象的老前辈。但只要这样想就意味着，岁光多了许多他不能见证的岁月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摸爬滚打，最后才活成了他见到的模样。她曾面对过文明的灭亡，曾在寒冰中沉睡，曾见证过人间盛世，也该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。故人被时光埋没，唯有她，行走于时间之上，从未停止脚步。

有那么一瞬间，景元有点恐慌更遥远的未来。仙舟人的“死亡”永远是悬在头顶的利刃，记录在案的最年长者，也不过一千七百余岁。他是将军，历代将军都没有活过百年的。他能与岁光相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？没有他的岁月，又会有谁能继续守护着她呢？

不。他的珍宝，该由他自己守护。

PS.1.坊主是鳞渊境那位摔琴的乐师，至今都没有从蛋里出来（悲）。

2.岁光深谙说话的艺术，说账做到好，是指假账做的很完美，能看出有问题那是有其他材料辅助。所以对面汗流浃背了。

3.岁光活了多久呢？要不，大胆猜一猜？